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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避暑山莊憶故人
——朱家溍的承德避暑山莊情懷
朱家溍先生捐贈給承德避暑山莊的清乾隆紫檀雕三圍板透雕螭紋大榻
1983年本文作者(立者)與朱家溍先生在避暑山莊學術研討會
今年是九三學社著名成員、故宮博物院文物專家朱家溍誕辰110周年。朱家溍先生與我是忘年之交。我從1983年在承德市文物局任副局長、1985年任局長時,就與朱家溍結下了不解之緣。當年朱家溍一行在布置避暑山莊博物館的展覽時,我在文物局古建筑設計室工作,我的工作與布展也有直接的關聯(lián),與朱家溍一行有了初步接觸。
結緣——源于避暑山莊博物館
朱家溍先生是浙江蕭山人,為宋代理學家朱熹的第25代孫。1941年畢業(yè)于輔仁大學國文系。
抗戰(zhàn)勝利后,朱家溍正式到故宮博物院工作,任故宮博物院研究員、從文物藏品的提集、編目、陳列、庫房整理,到后來的研究鑒定、服務于全國各省、市博物館,成了他畢生的事業(yè)。朱家溍曾任國家文物局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中央文史館研究館員、九三學社社員,是我國著名文物專家和歷史學家。
1971年,承德避暑山莊和外八廟得到了國務院和中央領導的關懷和重視,文物保護工作被提到了議事日程上,避暑山莊博物館的復原陳列工作也隨之開啟。
盡管承德市文物局有幾位從河北文化學院畢業(yè)分配到文物局工作的專業(yè)人員,但要完成宮廷復原陳列展覽的工作,在技術和物質上仍是困難重重。
時任承德市文物局副局長田野首先想到的是求助故宮。田野是熱河省撤銷時接管文化工作的老干部,他與故宮的老先生們一直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由他出面,邀請到了朱家溍、楊伯達、徐啟憲等幾位剛剛從五七干校回到北京的故宮文物專家,請他們來承德主持避暑山莊博物館的復原展覽。
康乾盛世之時,皇帝每年有半年時間在承德避暑山莊處理朝政。最盛之時,山莊各殿內陳設珍寶多達40多萬件。辛酉之變后,清帝幾次裁撤承德避暑山莊內的陳設,多達20余萬件。民國時期,承德避暑山莊內的文物遭到軍閥的盜吞和日寇的肆意掠奪,山莊內的文物岌岌可危。
展覽的關鍵是文物藏品。他們從陳設檔案中詳查了每個殿座的陳設目錄,并按照清單從故宮的庫房中調回了山莊的文物:澹泊敬誠(楠木殿)的地屏、寶座、兩廂的大龍柜、架幾案;四知書屋梢間的炕床圍屏、東梢間的炕床上陳設;煙波致爽明間的鐘表、多寶格、琺瑯水果缸;西暖閣炕床上的坐墊、迎手、咸豐皇帝簽訂“北京條約”時用的炕桌和文房以及各殿座內的書畫、皇帝的條幅和臣字款的帖落、掛屏等重要文物,在故宮專家的關注下,不斷地從北京故宮運到山莊。當然,這些都離不開中宣部和國家文物局的支持。
因為當年承德文物局正處在困難時期,先生一行就住在避暑山莊的招待所里。招待朱家溍一行是每天的小米粥、貼餅子、面條、饅頭、白菜熬豆腐這些承德的粗茶淡飯。但是他們認真負責、一絲不茍的工作態(tài)度、他們付出的精力及展覽成果,得到了文物局全體員工的尊重。
心緣——朱家溍全家對山莊的捐贈
在承德工作期間,朱家溍與承德文物工作者建立了濃厚的情感,1976年由朱家溍提議并征得二位兄長同意,將明代紫檀、黃花梨木器和清乾隆的數(shù)十件家具以及名硯、宣德爐等多達42件古器物捐給了避暑山莊博物館。
那一年,朱家將兩萬冊善本古籍捐給了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
朱家溍捐贈給避暑山莊博物館的藏品一共42件,其中有31件為一級文物,9件為二級文物,2件為三級文物。
捐贈給避暑山莊博物館的這些珍貴文物,都屬于王府以上官宦人家的文物??梢哉f都是皇家及皇親的東西。朱家溍分別于1976年和1983年將全部的家藏明清黃花梨、紫檀家具和文房四寶,銅爐捐獻給承德避暑山莊博物館。其中硯臺9件,銅爐8件,家具25件。其中一級文物就有31件,二級文物9件,三級文物2件,二級以上都屬于國家珍貴文物。其中四知書屋梢間的清乾隆紫檀雕螭紋大榻是國家一級文物,應該是全國目前唯一的紫檀雕螭紋大榻,是朱家溍祖上從乾隆時期怡王府流落到民間的文物中購置的。乾隆紫檀嵌玉背寶座也是祖上從北京文物商人手中收購的。
友緣——我與先生的情緣
1983年,我擔任避暑山莊肇建280周年學術研討會秘書長,開始與朱家溍有了更深的接觸。從此,凡有研究宮廷的難題便會當面請教他。他每次都從史料研究和親身經(jīng)歷兩方面給我講解。在我主持承德市文物局工作期間,得到了他大量的教誨和支持。
1985年,承德避暑山莊為朱氏家族捐贈文物舉辦了專題展覽,此展在承德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當時我還專門請教了他展覽內容的設計。朱家溍每次來承德,我是當仁不讓的接待人員,每每相見,他的淵博知識都讓我受益匪淺。我們交談的話題除故宮宮廷之事外,更多的是聽他講承德的歷史和滿族歷史人物,還有就是承德與北京的風情、戲劇和小吃、民俗等。
戲劇是朱家溍的終身愛好,在紀念山莊肇建280周年的晚會上,年近70歲的他,以發(fā)自丹田的洪亮聲音、抑揚頓挫、十足京腔京韻的一段京劇念白,顯露出他深厚的京戲功底,念白之后,一片掌聲,至今每每想起當年的場景,那鏗鏘有力的念白都會在我耳邊縈繞。
當年,每到秋季,我總會挑一些這種叫罐梨的果子摘下,裝到用蒿草鋪埋的大花簍子之中,經(jīng)過十幾天的捂封,這些罐梨又甜又軟,呈一包水的狀態(tài)。每年我都要把即將捂好的罐梨用小紙箱封好,專門送給朱家溍和單士元先生每人一小箱,這是承德最具地方特色的果子,也是兩位老先生最喜歡的果子,每每先生收到后都要電話告之。
那一年,先生赴河南省審定全省一級文物,外出月余,回京后吃了我送去的罐梨,特意給我寫了封信,字里行間散露出他的內心享受,全文如下:
益香老弟,足下久違甚念,我在河南鑒定全省一級文物工作一個月有余,回家后始知老弟見惠罐梨一箱,已為子女們吃了多半箱,幸尚有二十余枚,甜美異常,謝謝專此,即候迎佳。朱家溍拜。
朱家溍與我是忘年之交,但仍稱我為老弟,多年來,先生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的腦海之中。在先生住院期間,我與志雄去醫(yī)院探望,正趕上先生全家團聚,我倆到后,先生十分高興,談笑風生。他的大女兒朱傳移告訴我倆,這是老爺子入院以來最高興的一天。盡管在病中,我與先生談論的仍是文物保護工作……
朱家溍先生辭世已21年之久,每每想起,特別是遇到自己無知之時,仍在盼想先生和他淵博的學識。
(本文作者系中國文化遺產(chǎn)研究院研究員、原總工程師)
編輯:廖昕朔